吴淞口,枪声划破夜色——88年上海公安武警处置涉外持枪肇事劫持事件
本人从上海公安《东方剑》杂志上节选出了几段内容,里边有当年处置行动的详细过程。1988年5月9日凌晨,在江苏南通港卸下装载的1.8万吨轻柴油后,巴拿马籍"好望号"油船终于把自己
本人从上海公安《东方剑》杂志上节选出了几段内容,里边有当年处置行动的详细过程。
1988年5月9日凌晨,在江苏南通港卸下装载的1.8万吨轻柴油后,巴拿马籍"好望号"油船终于把自己庞大而又疲劳的身体泊在了上海吴淞口外长江宝山锚地。
落山的斜阳将油轮勾画成一条虚实交错的轮廓,不一会儿轮廓模糊了,暮色登场了。
夜色中的吴淞口外长江锚地十分沉静,还远未到涨潮的时候,偶尔有海风吹过掠起一道小小的涟漪,没有惊涛,只有微波,就像要催眠整个港口。
有人睡不着,人类的嫉妒和复仇欲望正在粗暴地冲破理智的辖制。在离开缅甸将近5天的航程里,菲律宾籍轮机长德纳斯强忍着之前赌场带来的恼怒,但他却清晰地听到了内心要扑灭这股怨愤之火的哔剥爆裂,他强迫自己把它压将下去,却一次次地强劲反弹,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撑破了。
德纳斯终于拉开了自己专用的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把口径为9毫米的巴西造"陶鲁斯"转轮手枪和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这把枪买来之后从没动过。他把枪攥在手里反复把玩,报复的欲念在大脑里怦然撞击。
5月8日20时30分,还没有进入酣睡状态的港口被一声尖厉的枪声惊醒了。
轮机长德纳斯铁青着脸,走进船长室,向正在与船长说话的巴迪尔射出了一颗子弹,子弹尖啸着划出一道不规则的线条,又从墙壁里闷闷地穿了进去。刚才还是眉飞色舞的巴迪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恐吓懵了,他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冷汗顷刻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迸泻而出,所幸德纳斯射术不精才没有击中。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像是在嘲笑船长室里这两个人想弄清枪击发生动机的企图。有人告诉船长,德纳斯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机舱间。 机舱间?船长拉格尼斯的第一反应瞬间出现,他难道想切断全船的水电供应系统?
德纳斯要切断全船的水电供应系统,并在船舱内纵火,逼迫船长交出巴迪尔。 留给船长的答案非是即否。要保住巴迪尔,那么船长和他德纳斯自己在内的全体船员将都有生命之虞。 德纳斯没有任何迟疑就将他的欲念付诸行动,21时水电供应系统被切断,船舱内已有3处起火。短暂的沉寂过后,拉格尼斯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是一船之长,他要对这条船和全体船员的生命负责,也要对德纳斯负责,这个时候他必须出现在船员们中间,安定大家的心是当务之急。
5月9日凌晨1时30分,上海市公安局接上海外轮代理公司报称:10分钟前,他们接到停泊于吴淞口外长江宝山锚地的巴拿马籍油船"好望号"船长拉格尼斯先生的求援电话,据报,该船一名轮机长持枪行凶,并在船上纵火……
上海警方立即按有关程序向外交部和公安部汇报情况,不久便得到迅速、妥善处置的指令。
凌晨4时许,警方及港监、外轮代理等有关人员登上"好望号",附近的4艘轮船已被紧急疏散,消防官兵立刻组成4个灭火战斗组,用6个手提式灭火机轮番上阵,两个火点最终灰飞烟灭。但这里的火焰刚刚消失,集控室又发现暗燃,灭火机再次上阵,但暗燃显然比明火更厉害,火势再度上蹿,手提式灭火机明显力不从心。浓烟在船舱里兴奋地撺掇,似乎在举行一个久违的聚会。 有关领导现场决定,采用固定灭火设备,实施水枪深入灭火方案。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火情仍未得到有效的控制。拉格尼斯船长通红的眼睛流泻着内心承受的压力,他很清楚现在的处境丝毫不亚于狂怒的大海酿造的惊涛骇浪,这个峰谷如果过不去,将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他无法估计,继续封舱还是出水灭火,这个抉择对他来说非常艰难。次日15时。 这一边火还未灭,那边过道上已是一片混乱嘈杂。
一名船员正徐徐将救生艇放入距离"好望号"一米处的江面上,随后紧跟而来的船员急匆匆地将自己的毛毯、箱子争先恐后地往救生艇上扔。很明显,这是一个弃船的信号,但却是完全自发的。
18时30分。明火降服,并开始发电保证晚间照明。
消防官兵、拉格尼斯和船员们继续向德纳斯喊话,规劝其放下武器,但德纳斯没有任何表示,他仍把自己和一名人质反锁在舱内,闭门不出。
就在消防官兵制服火势的同时,武警上海总队司令部接到指令,奉命派出第五支队防暴分队迅速前往"好望号"制止暴力行动。武警上海总队五支队防暴分队是当时上海唯一的反恐处突力量,17名武警战士被编为突击、掩护、外围守候和机动四个小组。
18时40分,一艘公安巡逻艇将参战武警突击队员送上"好望号"。 登船后,他们看到的双方对峙情况恰如一个军事术语:易守难攻。 德纳斯在备用舱内动用了沙发、茶几、转椅,然后用尼龙绳将这些物件反复交叉缠绕堵在舱门后,加上上下插销、保险锁全线封杀,已经作了坚守不出的准备。他的思维坚定不移地定格在雪耻的欲念上。上海警方的代表不断向德纳斯喊话奉劝其放下武器释放人质。这时,德纳斯向扣押的人质桑德斯特上肢开了一枪。
现场总指挥当即决定实施抓捕"好望号"肇事者德纳斯的行动方案。
两名武警防暴枪手、一名轻型冲锋枪手隐蔽在德纳斯所在船舱的东北侧一艘悬吊着的橡皮船上,准备先打破窗户玻璃,再向舱内击发催泪瓦斯,并防止其跳窗逃跑。
20时30分,击发第一颗防暴弹,但防暴弹很颓丧地从坚固的船舱玻璃上滑了下来。接连两枚,玻璃窗毫发未损。舱内的德纳斯拉开窗帘向外窥视,并举枪射击。他重复并大声地嚷着,当然也有给自己壮胆的成分:谁进来就打死谁。防暴弹"浪花"不溅,不能就这么耗下去。突击队长于淳中向现场总指挥请示用轻型冲锋枪破窗,总指挥当即同意。轻型冲锋枪点射过后,一个直径约15厘米的口子出现了,接着就通过这个口子向舱内击发了6枚催泪瓦斯弹。
德纳斯被浓烟罩住了,他拼命地挥舞着床单驱逐着烟雾,但是仍然不愿放下武器。 武警突击队员立即破门,但被德纳斯层层设防的舱门在8磅大榔头砸击之下仍未被撼动。催泪瓦斯酿制的浓烟让现场包括德纳斯和参战武警官兵淋漓尽致地领受了一把它的威力:涕泗横流,恶心呕吐,眼球发红、疼痛,皮肤发麻,头晕脑胀,该来的全来了。
不懈的砸击之下,舱门终于露出了一个洞。突击队长于淳中第一个从洞中钻入舱内,迅速打开强光电筒,发现德纳斯已经俯卧在地,手里还拿着枪,他一步上前夺下他的枪,再用强光照他的脸,发现他的头颅左额处已是一片血污和明显的枪击痕迹,同来的防暴队员试了试德纳斯的鼻息,已经气息全无。
德纳斯死了。从体温上分析,应该就在几分钟前。
于淳中把手放在同样躺着的桑德斯特的心脏上,感觉仍在微弱跳动,但已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于淳中留下一名防暴队员保护现场,他和另一名突击队员立刻将人质桑德斯特从舱内抬出送医院急救,"好望号"一个昼夜的劫难终于告罄。
下图为厦门武警反劫机中队举行的一次海上反劫持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