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战场系列:罐装口粮浮沉录——远在MRE、MCI、SPAM出现前的公发口粮
远在MRE、MCI、SPAM出现前的公发口粮有哪些?有英国部队锅…………
引言:
An army, like a serpent, goes upon its belly. ——Thomas Carlyle
“军队,跟蛇一样,得靠肚皮行军。” ——英国历史学家,汤玛士·卡莱
“History of Friedrich the Second, Called Fredrick the Great”《弗雷德里克二世,兼腓德烈大帝传》(1858年)
对,拿破仑并没有说过“行军打仗靠肚皮”这句名言。那其实是英国史学界不慎将前者副官Patrice de MacMahon的原话(“士兵们需要填饱的肚皮和完好的靴子”)误译,加上混淆汤玛士·卡莱著作段落的结果。
但罐装食品的起源确实跟拿破仑时代脱离不了关系:当年法国政府向民间征集能延长军用口粮保质期的方法,并提出最优方案者将获得12000法郎奖赏。1809年,一名叫尼古拉·阿佩尔(Nicolas Appert)的酿酒师宣布:在瓶子或闷罐里加热的食物,只要不掀开盖子就可以好多天都不变坏。
虽说阿佩尔解释不清这个现象的原理(50年后由生物学家路易·巴斯德揭晓),但他获得了所有奖金,罐装食品也顺理成章地登上人类历史舞台。
尼古拉·阿佩尔与“阿佩尔封装瓶(Bouteille à conserve Appert)”,这个易碎的瓶子是所有现代罐头的祖宗。
贝丽思海龟汤的广告,维多利亚时代的富贵阶层对这种“异国珍馐”的热爱差点毁了西印度群岛和阿森松岛的海龟族群。
1812年,金属罐头闻世。1820年,封装食物、种子、火药又或者是松节油的军用罐头已成为常态。
1829年,英国海军军官詹姆斯·罗斯带着罐头前往北极。1845年,约翰·富兰克林极地远征队开辟北极航道的船队所携带的食品由罐头占大多数。
英国皇家海军在1813年订购的金属罐头。
富兰克林极地远征队留下的罐头残骸。很不幸,早期的金属罐头全用铅进行封装,不少人因铅中毒死得不明不白,痛苦且漫长。
电视剧《极地恶灵》所用的富兰克林远征队罐头道具。
1885年,匈牙利最大的炼钢厂“贝托尔德-魏斯(Berthold-Weiss)”开始生产供各大食企使用的金属空罐,如今我们熟悉的亨氏、雀巢等知名企业正是借助这股潮流崛起:一方面,罐头解决了北美地区的生蚝、水果、蔬菜和肉制品难保存的问题;另一方面,随着欧洲各国城市化程度和居民密度越高,劳工阶层便越是乐于购买保鲜时间长的罐头。
不止如此,19世纪下半叶的所有大型战争(克里米亚战争、美国内战、普法战争)中,罐头食品证实在缺乏野战厨房时对维持士气和补充体力有关键作用。食品企业的面貌从此改变,军方、民间的双重反响进一步推动各国的封装食品产业,各大商家开发不同的食品种类、包装设计乃至不断降低价格以竞争市场。杂货铺、商店、药店(在十九世纪也会贩卖食材)的货架堆满五花八门的罐头种类,其中最常见的是——汤。
啤酒同时也是罐头技术的受益者。
各种19世纪末期的罐头。
“麦克诺基乱炖(Maconochie Trench Stew)”
燕麦粥、浓汤、炖菜一类的流食长期主宰着农户、劳工、拓荒者、海员以及军人的餐盘,它们制作容易、饱腹感强。“Restaurant”一词直接与汤有联系,它最初在法语中表示“对某事或某物的恢复(与英语的Restore同义词源)”,16世纪的商贩会在街边卖汤给劳工恢复力气,直到1765年才变成“餐厅”一意。远洋船只、探险队和军队经常大量携带风干的汤料,需要食用时直接按配比倒入锅内烹煮,缺点是味道和营养价值比鲜煮的浓汤略次。
保存在罐头里的鲜汤口味提升不少,自然会吸引大众和军方的注意。专攻罐装汤市场的金宝汤以及亨氏公司在无数厂商中脱颖而出,单纯这两家就在20世纪初占据了45%的罐头食品市场。
时间推移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咸牛肉、油浸沙丁鱼、咖喱羔羊肉等罐头是英军士兵口粮袋里的常客,这些全是军方直接采购自民间市场的现成产品,唯一一款打上“军用口粮”标签的则是产自阿伯丁的“麦克诺基战壕乱炖(Maconochie Trench Stew)”。
一战时期的罐头口粮。
人类史上第一款罐装Army Ration,麦克诺基。
麦克诺基的配方是用牛肉高汤炖煮的芜菁、胡萝卜与土豆块,从描述来看似乎不错,但苦于战争时期的赶工和质检上的放松,士兵们领到手上的“麦克诺基”成品通常会很糟糕:有时候,开罐后见到的土豆块竟然是黑乎乎的一团;还有些时候,汤汁会弥漫一种夏天暴晒时的垃圾箱气味。
一战老兵对麦克诺基罐头如是描述:“……加热了,味道还好。直接吃,还不如去翻垃圾。”为改善味道,不少人会先把变质的土豆块剔除,再倒入咸牛肉一起加热。显然,史上第一Army Ration Can的名声差到不行,其“受害者”还包括得到英国援助的法军、塞尔维亚及沙俄。
“麦克诺基”菜谱的复原效果。典型的纸面上很棒,实操时很糟。
装在M1918单兵饭盒内的复刻版“麦克诺基”。
二战:除了SPAM,还有啥?
本文不打算讨论SPAM,二战德军的“铁口粮”罐头体系之前介绍过,这里也不列举了。
1941年,明尼苏达大学教授安塞尔·基斯(Ancel Keys)受美国战务部邀请研究适合前线兵员的轻量化随身口粮。前者当即去超市挑选了饼干、香肠和水果硬糖,总重量871克,共3200卡路里。参与实验的士兵们反馈“能够容忍”及“聊胜于无”,也表示体力和饱腹感两方面得到恢复。
很快,美军以此基础制定内容大致相似的K口粮(有别于军营用的A口粮、野战厨房用的B口粮和以罐头为主的C口粮),先是发放伞兵部队,再慢慢普及所有陆战单位。K口粮起初采用纸质包装以达到减轻重量的目的,结果在丛林战环境试验和涉水行军实验中表明食物的保质期会大大缩短。除此之外,战务部没有考虑到高烈度作战时的热量消耗,初版K口粮区区2830卡路里的热量无法满足前线需求。作为补救,肉类罐头重新引入。
“K口粮”的晚餐组,为最大程度去重化而减少金属罐头的运用。
连饼干和糖果也用铁罐封起来的“C口粮”套装。
陆军航空队的飞行员求生口粮,内含谷物棒、干果棒、硬糖、即溶柠檬汁以及跟K口粮同款的饼干。
卫国战争的苏军依赖租借法案获得来自美国的SPAM,但他们本身还有一种叫“图桑卡(Tushonka)”的俄式炖肉罐头。图桑卡通常是牛肉,起初是卖给外国游客的商品,其极高的热量十分适合冬季作战环境。大部分人可能会觉得俄式肉罐头的油脂太高,不充分加热会腻得难以下咽。
“图桑卡”的实物。
为针对苏联人的口味,美方的援助物资亦包含不少自产的“图桑卡”。
谢天谢地,二战英军不用再受“麦克诺基”的折磨,只是罐头食物和上一场战争中用到的几乎无任何根本变化,反倒是注意起作战兵员对热食的需求。诺曼底登陆后,亨氏公司专门为英军生产了史上第一款军用自热口粮——亨氏自热牛尾汤。其罐头的中央贯穿一根发热管,只要用烟头点燃,4分钟后就能让士兵尝到滚烫的热汤。
亨氏自热牛尾汤罐头原品。
自热罐头的使用步骤,亨氏直到今日仍拒绝透露发热管的制作成分。
“MCI”的没落乃至“MRE”的崛起
越南战争时的“MCI”全貌。
“C口粮”继续伴随美军经历了朝鲜战争,直到1958年由“MCI”取代。
MCI全称“单兵作战用全餐(Meal, Combat, Individual)”,跟C口粮一样完全使用金属罐包装。其包括:“M”元件(肉罐头)、“B”元件(面包罐头)、“D”元件(小吃和饭后甜品)、饼干及糖果罐头,外加一罐涂抹酱。总重量2.6磅,热量为1200大卡。
尽管有着全新的名字,MCI本质上还是换汤不换药的C口粮改版,连士兵们也干脆继续这么称呼道。二战和朝鲜战争表明,野战厨房总是很难在士兵需要的时候铺设,很容易连续几个星期都只能吃品种单调的罐头食物。
到越南战争时期,美军与MCI的“矛盾”达到白热化:一方面,MCI在背囊里很占空间,加上金属罐头容易产生响声,这在极需要注重隐蔽的丛林战环境是个致命缺陷;另一方面,重量相对高的金属罐头会增加长时间行军的疲乏度,严重影响作战效率。美军士兵们被迫只携带最低分量的罐头上阵,需要的时候再等待空投补给。万一空投受到影响或推迟,大家也只好挨着饿等待,更别提丛林到处都可能藏有说“查理话”的树。
尽管C口粮和MCI开发的目的是应付“临时情况”,可实际上临时却往往会变成日常。
注意其钢盔上的幽默标签:“把大家(尤其我)都活着带回家!”
LRP长距离行军口粮。
1966年,美军后勤部门开发针对越南丛林的长距离行军口粮“LRP(Long Range Patrol)”,摒弃金属罐头,且使用牺牲口味的脱水食材。
1980年,MCI全线退役,MRE正式上线。如今,我们已越来越难在军用制式口粮里见到金属罐头。
下一期,我们来说说冷战时期的东德人民军制式口粮,看看红旗下的普鲁士 Mk.II和纳粹时代的“铁口粮”有啥差异。
俄罗斯陆军的现役MRE,已完完全全使用软质包装。
法军的24小时作战口粮仍存在少量金属罐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