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战场:古罗马篇
舌尖上的战场·古罗马篇更准确地说,罗马帝国篇。反正共和国时代和拜占庭帝国不在讨论范围。“……再不给面包、酒和橄榄油,大军必将难以支撑,反观对面(不列颠原住民)只要喝水嚼草
“……再不给面包、酒和橄榄油,大军必将难以支撑,反观对面(不列颠原住民)只要喝水嚼草根就能继续起来作战。”
——迪奥卡西乌斯(Dio, LXII, 5)
每当说到Legionaire时,历史爱好者往往会专注于他们的战术、装备和训练方面,而忽略了后勤及粮草起到的作用。即使是背景设定为古罗马时代的战争影视作品,十有八九也只让观众看到坐在帐篷里的将领和贵族们喝酒吃肉,极少会反映普通士兵的进餐画面。
然而,古罗马的军事指挥官必然是当时最注重粮草补给的,单纯食物就占行军物资的90%比重。一支吃得饱的军队才是一支能保证基本战斗力的军队,今天我们就来了解下普通罗马士兵平时都吃些什么。
(注:本文的古罗马指的是罗马帝国,共和国时代和拜占庭帝国不在讨论范围。)
“标准化”的雏形
古罗马军团的确有某种意义上的食物配给制度,但其设立目的与现代武装部队的ration十分不同:将领需要确保士兵们有力气作战,同时又得防止大家吃得过多而太早耗光存粮。要知道,在那种没有空运及铁路的年代,加上等待补给普遍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一支军队能带多少粮草基本等于一共有多少粮草。
Patella,军用的铜制煎锅,握把可以折叠。
普通士兵的餐具:切面包的刀,装蔬菜(或豆类)的陶盆,那时候叉子还没发明。
至于标准化,对罗马人来说就是“7成的主食加上3成的非主食”。“主食”是指小麦、大麦之类的谷物,这点基本能做到罗马版图里的所有驻地都相同。而“非主食”,即蔬菜、肉类、奶酪、酒、盐等其他辅食,视乎驻地的所在环境决定,比如内陆区域的军营能得到的肉一般是牛肉或羊肉,而沿海地区则可以用捕捞到的鱼来充当。当然,越接近亚平宁半岛,军团的伙食就越有保障,选择和质量也更“宜人”。
一份及格的军团午餐,其中Posca是用酒加上醋和水稀释过的饮料。
假设你是一名挑食的罗马士兵,你要做的是强迫自己习惯,而不是擅自开炉做“家乡风味”。军团里吃什么、什么时候吃、由谁负责做、什么时候可以做都是提前规定好的,偷偷做菜将被视作藐视军令,轻则鞭笞,重则处死。此外,担心被你连累的同袍还可能会事先围殴你一顿。
《罗马》第一季台词:“没事,这比Puls好吃多了”。Puls指的是麦片做的军粥。
一到了规定的口粮发放时间,每人将领到个人份量的成捆小麦(因违反军令受罚者则是大麦),再与睡同一个帐篷的战友为单位(contubernium,即8个人)共同处理。注意,是“成捆”小麦,士兵还得自己亲手脱粒、研磨,最后再决定以何种方式食用:最简单省时的做法是粥,只要有麦片、水、盐、动物油脂和橄榄油就能烹煮,但粥并不适合随身携带或长时间保存,交战期间还需要顾及接下来几天的提前预备,于是乎做成面包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Prandium,早/午餐,一般是饼干/面包,再加一点肉、谷物、盐和黄油。
罗马军团一天只吃两餐,其中第一餐(prandium)在早上还是中午得由将领决定,且说不上能丰盛到哪里去。晚餐(cena)环节才是最重要的,为鼓舞士气会可以增加蔬菜、水果、肉和酒的份量,尤其是临近战役的前夜。用今天的话术来说,第一餐顾及的是热量和最基本的饱腹感,晚餐则提供了珍贵的维生素和蛋白质。
军团行囊大概的样子,烧锅和干粮网袋也要挂在外面。
有证据表明将领会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命令大家制作奶酪——鲜奶并不容易保鲜和存放,奶酪则相对没那么“娇柔”。再加上重量轻且携带方便,运送补给的援军也时常先把奶酪放在物资清单的首位。跟维多利亚时期的劳动阶层把奶酪戏称为“穷人肉”的原因类似,行军时咬几口奶酪补充体力是上级可以容忍的举动。
集中存放的橄榄油罐,不管航海还是军需运输都采用这种样式。
尽管没占最大比重,但盐和橄榄油始终是最受重视的物资——这两者不只是调味料那么简单,还能用于制作腌肉或延长食物的保存时间。古罗马人甚至把盐视作医疗品,能混合蜂蜜及清水用于处理伤势,也能在湿地、水泽地带行军时拿来驱除水蛭。
顺便一句,军团的“口粮”绝不是免费发放的,会从士兵的军饷里进行扣费……也难怪大家都如此热衷战斗后去搜刮抢掠了。
征战期间的食物采集
老实说,军团行进而过的画面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对亚平宁半岛以外的居民而言。
大军每到一个新的地点,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就地采集水粮。
首先是水,指挥官需要尽快得知所有湖泊、河流、小溪乃至水井的位置,再决定是否派人看守。组成“aquatores(采水者)”的队伍得马不停蹄地带着木桶挑水回营,陪同他们的看守既负责保卫也顺便视察沿路环境;“lignatores”,采集柴薪的人,他们要收集木柴以免大家陷入生吃食物的境地。假如陷入长时间的围困导致营地附近无树可砍,他们就得直接去拆平民的房子来生起烟火;因牛羊等活体家畜对改善伙食的重要性,像“pabulatores”这种专门收集饲喂草料的人也有其存在的必要。
历史重演者在模拟contubernium分配食物的画面。
除此之外,强制征集是时常需要用的手段。军团可派出代表向城镇及村庄索要粮食(至于赔偿要么没有,要么只是象征性的),又或者啥也不说、干脆直接让士兵进麦田和果园里强行收割。战争给百姓造成的负担可想而知,尤其是每当发生内战就会出现军人集体变强盗的情形,到时候别说粮食和财产,连命都叫人给夺了。
商贩是唯一乐意发现行军的人,类似的情形在美国南北战争时也发生过。
稍微要好一点的情况是军团出征时事先命人通知沿途各居民点,这说明战况紧急,部队不打算作长时间逗留,但仍需要大家拿出酒、肉、奶酪和橄榄油以便顺路拎走。唯一乐于见到军队行进的只有商贩,他们急忙跟上行军的踪迹,伺机兜售肉、鱼、蔬果、鸡蛋、饮料等赚那些急于改善口味的军人的钱。曾有一个台湾笑话说“卖冷饮和香肠的小贩最熟悉岛内的军事动向”,如今看来同样现象在古罗马就已经出现了。
字面意义上的干货
轮到连找时间架锅都难的急行军环节,预制食品的作用就上来了:面包需再次烘烤作成饼干,肉类纷纷腌成咸肉,全都得在出发前集中处理好。
如今的Coppiette大部分是用猪肉做的。
“Coppiette”,一种用盐调味的烟熏咸肉棒,在军团里相当常见,即使是没怎么下过厨房的人也很容易学会制作:肉来自牛、羊、马甚至驴的小腿(也就是普通人很少哦会吃的部位),把肉撕成条再撒盐和慢火烟熏。这样的肉干一般是成双成双地捆着携带的,因而才被称作“coppiette(字面意思:一小对)”。
睡鼠,在古罗马、高卢和伊特拉斯坎都是非常受欢迎的小食。普通的罗马家庭会用陶罐饲养睡鼠,少数军营则是开挖土坑大量养殖。
睡鼠及用于饲养睡鼠的陶罐。
罗马式烤睡鼠。
在野外,睡鼠窝很容易被找到,而且在休眠期间会变得相当脆弱,是很多士兵会考虑的另类伙食来源。正常的睡鼠食用方法是填塞果仁再拿去烘烤,但做成肉干更适合装进行囊。
“军团饼干”。
直接啃咬“军团饼”的重演者,看表情可想而知。(正确做法是应该先蘸点Posca)
“Bucellatum”,军团饼干。帝国晚期的法典Codex verbecinam中写明(VII.4.6):“buccellatum ac panem, vinum quoque atque acetum, sed et laridum, carnem verbecinam”,意思是“(士兵不止要带)饼干和面包,酒和醋,还要有培根和羊肉”。
军团饼其实就是用面粉、盐和动物油制作的面包经二次烘烤而成的饼干,非常硬且非常容易保存,后期衍生出无需通过面包烘烤的直接版本,只是历史学家并未找到准确的制作步骤。老实说,教现代人尝试拿破仑时代的“船夫饼”配方都觉得难以入口,对古罗马的军团饼干口味到底如何恐怕答案也并不乐观。
关于古罗马的军用口粮讨论到此结束,下一次我们说说美国独立战争时的“一磅肉”口粮政策。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