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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内容

翻车装备和智人大冒险:末路前夕(2)民族英雄自毁记

那些疯狂试探的日子里,并不是只有英国人积极热衷,瑞典人同样做出了惊世壮举——热气球飞跃北极。

接上一篇:https://www.junpin360.com/html/2020-09-28/8075.html


编者按:

工业革命之后的欧洲,到处洋溢着人定胜天的错觉。在前一篇中远航极地的英国人并不是孤例,这一次开启冒险的,是瑞典的民族英雄。

这个系列是历史的边角料,是我们专门为了祭奠那些勇于实践自己狂想的先驱和以及那些在疯狂探索中成为垫脚石的装备们的故事。

 

安德烈告别瑞典民众。

1896年5月31日,整个瑞典都在为萨洛蒙·奥古斯特·安德烈狂欢。当他登上离开斯德哥尔摩的列车时,四周的喝彩声、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落,无数人在高喊他的名字。

安德烈转身摘下帽子道别,眼眶里积聚起泪水。此刻他仍代表着爱国精神,一名英雄,还是全体国民的大英雄。

只可惜这一幕并不会持续多久。 

“以公益和启蒙之名”

 

1896年的S.A.安德烈。

1874年,刚满22岁时的S.A.安德烈跟随瑞典代表参展费城百年博览会,他见识了美国载人气球先驱约翰·怀斯(John Wise)的升空表演,并开始研究和吸收航空学知识。

回国后,他开过一家生意惨淡的机械作坊、当过皇家技术学院的助教、参加过气象研究员尼尔斯·埃克霍姆(Nils Ekholm)的极地考察队、担任过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委员、发表过多篇涉及空气力学或热传导的论文。作为典型的理工宅,安德烈坚信技术和科学可解决一切问题,甚至当众提出技术进步必将使两性平等实现可能。

而这么多技术中最让安德烈执着的依然是载人气球:1893年,他打着“以公益和启蒙之名”的口号,说服《瑞典晚报》编辑部为他集资筹建了人生中第一个载人气球——“瑞典人”号,然后通过数次波罗的海上空的短途往返,成功登报瑞典各大媒体头条,变成全民公认的气球飞行家。

 

使用牵引索减速得到方向操纵的“瑞典人”号,在平稳的波罗的海表现良好。

 

承担“鹰”制造订单的亨利·勒尚气球作坊。

尽管安德烈已拥有工程师、科学家、市政委改革派代表等头衔,却仍有更大的追求。1895年,时年41岁的他宣布要成为史上首名依靠气球穿越北极点的探险者,接着先是从阿尔弗雷德·诺贝尔拿到一张两万克朗的支票,再成功游说科学院拨款13万克朗(约等于现时人民币650万)。

这引起了全国踊跃的捐款热潮,连国王奥斯卡二世也以个人名义给出三万克朗。

当然,质疑和批评的声音可少不了。当时还没有气球高空停留超过15天的纪录,安德烈则表示从斯匹茨卑尔根岛起的北向气流非常充足,常常能持续两个星期左右,加上风力起到的加速作用,他可能根本不需要那么久就能抵达阿拉斯加或俄罗斯远东。况且极昼带来的额外日晒能让气体保持相当的膨胀率,浮力可以变得更久,升空时长完全不在他的担忧事项内。

 

从左到右:埃克霍姆、斯丁德伯格、安德烈。

回到故事开头的1896年5月,安德烈离开斯德哥尔摩,前往斯瓦尔巴群岛等候巴黎“亨利·勒尚”气球作坊送来全新打造的“鹰”号气球。按计划跟随他远征北极的将有学生尼尔斯·斯丁德伯格(Nils Strindberg),及此前合作过气象研究的尼尔斯·埃克霍姆。

结果这场举国期待的“科学盛事”迟迟没等来合适天气,愈发产生怀疑的埃克霍姆决定退出,安德烈又找来工程师库特·弗兰科(Kurt Frænkel)代替前者。整整一年过去,随着“民族英雄”光环消退,包括诺贝尔在内的大众失去耐心,剩下的只有嘲讽和更多质疑。

 

埃克霍姆宣布退出后,由工程师兼业余运动员弗兰科(左1)代替。

1897年7月11日,安德烈给奥斯卡二世发送了最后一封电报,坚信自己将为瑞典王国实现多年未果的北极远征愿景。

“鹰”号正式升空,庞大的欢送队伍目送三人飞离斯瓦尔巴群岛的地平线。接下来安德烈将只能靠信鸽和浮标联系外界——浮标是以软木封口的金属容器,可直接扔入大海或冰面上,等待洋流把信息带向陆地;信鸽饲养自挪威北部,信筒还特定用挪威语提示拾获者把消息转交瑞典。

Picture 9.png 

丹麦人岛上的临时气球仓库。

 

“鹰”正式起飞,长长的牵引索拖过水面。

 Picture 14.png

表现风帆细节的绘图。

氢气球就这么消失进极地的茫茫荒芜中,除2个浮标和1只信鸽将会被人拾获(分别记录了7月11日到7月13日间的飞行高度、航向及风速),人们就再也没听到过安德烈的消息。 

谣传、真相和悲剧

两个星期过去了,阿拉斯加和沙俄都没传来三人抵达的迹象。然后又是两个星期、两个月、两年过去,瑞典王国继而组织过数次无果而返的搜索,大家逐渐变得接受考察队凶多吉少的现实。

 

以安德烈航行为题材的桌游。

讽刺的是,正如当初宣布远征北极为国民带来一场狂欢,现在安德烈的下落不明又造成了另一场狂欢:各种添油加醋的都市传说越传越乱,小孩子们拿这些故事编成儿歌,报章媒体趁机各种标题党发作,拿民间传闻甚至通灵者的表演吸引眼球,说什么要么从空中坠落而死,要么有“神秘力量”带走了三人,要么是安德烈亡魂俯身述说惨遭北极土著杀死的经过。

瑞典皇家科学院尽力使自己的调查免受各种无端猜测影响,至于早前决定离队的埃克霍姆,他自己则另有发现——

 

在丹麦岛起飞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鹰”号的球体部分由三层丝质材料包覆,直径达20.5米,理论上能容纳维持30天浮力的氢气。然而1896年在丹麦人岛的测试中,埃克霍姆注意到氢气流失的速度明显过快,原因是多达800万个细小的缝纫口形成泄露,即便反复涂漆也于事无补。照他估算气球每天会损失68公斤的升力,别说维持两星期以上的空中飞行,连能不能抵达北极点都成问题。

同年回瑞典本土暂避冬季风暴的路上,埃克霍姆适时告诫安德烈更换气球却遭后者斥驳以“荒谬!”过后氢气车间工作人员向前者透露,原来安德烈一直暗中下令补充氢气来掩盖缺陷。

顿觉问题严重的埃氏果断离开探险计划,即使如此他也想象不出安德烈三人会遭遇何种灾难,更想不通后者为何冒这种自欺欺人的险。

 

“鹰”的风帆细节。

“鹰”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操控方向。先前的“瑞典人”号倚靠抛下牵引索与地面或水面摩擦减速,再借助气球与吊篮间安装的风帆转动前进角度——安德烈觉得这个机制更适合北极航行,因为平坦的冰面不像生长植被的陆地,操作起来更轻松——此设想在国外(尤其法国)受到相关人员质疑,然而在除了他就不存在第二个具同等专业知识的瑞典却毫无阻拦。

话说回来,安德烈执着于夏季起航的最主要原因是极昼:充足的日照时长理论上有利于时刻观测方位,还避免了寒夜造成氢气体积收缩的风险。问题是当时的气象知识不足以安德烈预先清楚夏季北极的湿度、风向、冰雪及多雾气候,他的猜想实在乐观过头。

 

1930年在白岛上发现的安德烈遗物。

 

瑞典民众参观挪威移交的探险队物资。

之后的33年内“S.A.安德雷”仿佛只是一个很遥远、很模糊的传说,直到1930年8月,挪威猎海豹船“布拉特沃格村”号在斯瓦尔巴群岛最东北侧的白岛停泊。

那是个异常温暖的日子,船长佩德尔·伊莱亚森发现以往无法靠近的白岛海面竟然浮冰全消,组织登岛狩猎的船员们见到一艘帆布小艇的残骸,而里面则有一本盖印“安德烈北极考察,1896”字样的使用手册。

离小艇不远的一块岩石上倚着具覆盖积雪的尸骸,它头部整个缺失、衣服支离破碎、躯干和双臂有过被熊噬咬的痕迹,唯露出积雪外的双脚仍穿着雪靴。

 

安德烈遗体回归瑞典,受国葬待遇。

 

同上。

同年10月5日,充分搜索完白岛的挪威人把通过衣物残片确认身份的安德烈、斯丁德伯格、弗兰科三者遗体移交瑞典,同时交还了包括安德烈手稿、照相机底片、航行日志、地图在内的探险队遗物。

瑞典人猜测达33年的问题总算是得到重大线索,他们为安德烈安排上隆重的葬礼,接下来便轮到了解探险队的末路历程—— 

持续到死的乐观精神

 

“鹰”的飞行轨迹和三人着陆后的跋涉路径。

 

安德烈手记残片。

多亏了安德烈坚持写下的日志和斯丁德伯格拍摄的200多张照片,他们不至于像富兰克林远征队般留下太多未解之谜。 

“航行十分顺利,高度250米,方向北偏东10度。天气良好,情况不错。”

——安德烈手记,1897年7月11日 

写完这段不久后“鹰”号便突然急坠,乘员们赶忙抛掉压舱物、补充备用氢气,气球直上700米的空中。在那里,氢气流失得更快,加上有在气球表面迅速聚拢的霜冻,结果“鹰”又再次失去浮力向着海面坠落。

像这样急剧上升、又急剧下坠而必须抛弃更多压舱物的场面,会上演整整两天两夜,安德烈三人在这个搏斗过程中没有机会合眼休息。更糟糕的是导向绳很快便与吊篮断裂开来,他们失去了唯一的方向操控手段,只能任凭烈风把气球吹往无法预料的方向。

 

着陆现场,斯丁德贝格拍摄。

 

原用于高空拍摄地形的照相机,最终变成记录探险队灭亡过程的工具。

“鹰”一路颠簸到7月13日才着陆于茫茫冰面,三人没有受伤,设备也奇迹般地完好。在着陆现场逗留了一周后,他们决定离开并带走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包括猎枪、食物、饮用水、香槟(而且是好几箱……)、照相机、帐篷架、帆布艇、便携风炉、简易雪橇,等。

又过了一周,三人不得不抛弃掉部分食物、弹药、饮用水和那根本不应该带的香槟,原因是他们的雪橇无法适应极地的复杂地形,必须要降到130公斤才能有效前进。事实上除弗兰科有体育运动底子外,安德烈和斯丁德伯格俩人只是典型的理工宅。不管是跟以前还是以后的探险者比,这支队伍的求生技能可算是差得不能再差。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决定轻装上阵,用打猎维持饱腹。

 

  决定离开着陆现场的当日。

 

牵引简易雪橇的斯丁德伯格,一个星期后他们将发现这种雪橇对北极环境而言简直是负累。

至少安德烈没有蠢到想继续前往北极点。7月22日,据他手头上(后来证实有严重测量偏差)的地图,三人起初决定沿东南方朝有人类活动的弗兰兹·约瑟夫岛前进,半路上才惊觉原来一直在巨大的浮冰上跋涉,洋流正把他们往相反方向越带越远。

8月4日,他们决定干脆借助洋流朝西南方向找七岛群岛上的贸易站求救,行程大概需要六星期。 

“简直人间天堂!浮冰为我们提供无穷无尽的饮用水,到处有肉质鲜嫩的北极熊供我们享用!” 

安德烈有着连质疑者们也无法否认的乐观精神,这在他朝西南最凶险、最崎岖的路径求生期间写下的日记里表露无遗。他们一路狩猎海豹、北极熊,一路记录下每天的见闻,安德烈仍相信自己能回国成为传奇人物,虽说同行的弗兰科已开始在日记里隐约觉得自己将无法与未婚妻安娜·夏里尔重聚。

 

比富兰克林远征队幸运的是,安德烈三人的确遇到了可供狩猎的野生动物。

 

将帆布小艇拖向七岛群岛的路上。

待行进到浮冰尽头迎来开放海面,三人激动地放下帆布艇准备起航……这次轮到相反的风向迫使他们回到浮冰。

看来七岛群岛也不是去路,不知道瑞典语是否也有“天公不作美”这句话?

9月12日眼看着风雪剧增,三人匆忙用现有的一切建起过冬营地——对,还是在那片巨大的浮冰上。事情发展至此,安德烈倒觉得任由洋流带他们到处漂也不算啥坏事了。

 

安德烈日志中描绘的临时营地布置。

未呆够一个月,有条裂缝径直穿过棚屋底下的冰面,浮冰即将崩塌。

再经过数天挣扎,三人成功将剩余物资转移到(此前认为是几乎不可能抵达的)白岛上。经历了两个多月的灾难行程,安德烈对重新找到坚实地面十分感激。 

“士气依然高昂。有着如此可靠的同伴,我敢说,不管再遇上什么难关也能克服。”

——安德烈手记,10月2日 

唔,之后他们就死了,各种证据都表明他们死在这篇日记后不久。只是不能精确地推算出是哪天,以及是什么死因。

 

旋毛虫病能引起腹痛、腹泻、呕吐并且容易并发心肌炎和脑炎,二战时期曾有过德军驻极地哨所全体感染被迫打破无线电管制向柏林求救的例子。另一方面,尽管U艇部队鼓励狩猎北极熊以补充食物,但有专门的烹饪规则指导以防不测。

在三人的遗体运回瑞典后,当局几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火化,彻底断了后人检验死因的可能。现今人们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旋毛虫病,因未经煮熟的北极熊肉是常见病因;又或者一氧化碳中毒,因遗骸现场找到的便携风炉里仍有煤油留存;甚至乎有人认为队员中出现精神失常者先杀死他人再自杀……总而言之,他们死的时候,身边不缺乏食物、饮用水和取暖工具。 

“这个故事,由愚者所述,充满了喧嚣与吵闹,却了无意义。”

—莎士比亚,《麦克白》 

说到底,安德烈的行程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埃克霍姆直到去世前也想不通为何前者非常固执地启程,哪怕明知气球存在缺陷也依然如此。埃氏后来继续专研极地气象学,进一步了解到北极的可怕气候,并成为最早假设温室效应理论的气象学家之一。

 

公开发行的《安德烈日记》

 

纪念这次灾难级探险的瑞典邮票。

1967年出版的半纪实小说《鹰的航行》中,安德烈被描绘成任由媒体和赞助商摆布的软弱角色,说他骑虎难下、纵使深知必死无疑也不愿被全国羞辱。

最后补充一点:“鹰”的原定出航日正好离挪威北极探险队凯旋的时间不久。也可能正是这样,受民族主义驱使的瑞典全体上下不甘落后,给安德烈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如今安德烈的确有了专属纪念场所、追授荣誉、肖像纪念邮票和再也不会摘除的“民族英雄”头衔,但代价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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