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军人回忆中的肯特山战斗
肯特山位于马岛东岛东北角,三面环抱着马岛首府——斯坦利港,是一处战略要地。站在肯特山的几处山峰上可以俯瞰整个斯坦利港,所以说要控制马岛必先控制斯坦利港,而要控制斯坦利港
肯特山位于马岛东岛东北角,三面环抱着马岛首府——斯坦利港,是一处战略要地。站在肯特山的几处山峰上可以俯瞰整个斯坦利港,所以说要控制马岛必先控制斯坦利港,而要控制斯坦利港必先控制肯特山。马岛战争中,英阿双方的特种兵围绕肯特山的控制权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英军倚仗装备、火力和机动优势,加上单兵训练水准整体占优,占领了肯特山,为后来收复马岛奠定基础。反观阿军,虽然作战顽强,但囿于经验不足加上实力整体处于劣势,战斗中处处被动,最终失去了肯特山的控制权。以下就是阿根廷军人对肯特山战斗的回忆。
前言——关于第601突击连和第602突击连
马岛战争爆发时,阿根廷军队下辖两支特种部队——第601突击连和第602突击连。其中第601突击连组建时间较早,队员作战经验比较丰富,战争爆发时该部在指挥官——时年34岁的Mario Castagneto少校下增援马岛。当马岛冲突开始升级为一场战争后,阿根廷军方紧急组建了第602突击连,指挥官是时年39岁的Aldo Rico少校,并于当年5月底派往马岛和第601突击连并肩作战。
第602突击连下辖1、2、3共三个排,连座右铭“Res Non Verba”——翻译成中文就是“行胜于言”,连部位于阿根廷Cordoba,队员们统一佩戴镶嵌队徽的绿色贝雷帽。
其实,早在1975年为了镇压图库曼省(Tucumán)的反叛运动,阿根廷军队就组建了专业特种部队,在完成任务后即告解散。到了1978年,为了保证阿根廷世界杯足球赛的安全,再次重组特种部队,但在比赛结束后再次解散。这次已经是第三次组建特种部队,如此反复组建-解散造成的一个负面影响就是阿根廷特种部队始终形不成稳定的组织体系来进行训练和磨合。有任务时集中训练,没任务时返回各自部队的模式看似节约了成本,实际上对特种部队的训练水平和发挥水准有较大影响。相比起来他们的英国同行就幸运很多,不管是后面登场亮相的SAS(特种空勤团)、SBS(特种舟艇团)还是皇家海军陆战队或者山地步兵部队,都是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积淀的老牌精锐部队,无论是训练水平还是装备水准都优于阿根廷特种部队。
匆匆组建后,两个突击连共114名特种兵就被派往马岛首府斯坦利港,参加到保卫马岛的战斗中,到了1982年5月底,又有65名隶属于阿根廷国家宪兵(相当于我国的武警部队)的突击队员也加入到战斗中。
无论是在后面发生的马洛峰顶小屋伏击战还是肯特山争夺战里,英军的第22特种空勤团(以下简称SAS)和山地步兵部队与阿军第602突击连都有交锋。双方都试图穿插到对方后方执行侦察和破坏活动,尤其是阿军突击队员得到的命令就是伺机击落英军直升机,或者抓捕对方落单士兵,但是战况发展却并不如预期。5月29日深夜,第602突击连第3排在Andrés Antonio Ferrero上尉带领下试图趁夜夺取肯特山时与16名英军SAS特种兵遭遇,经过激战,英军以两人受伤的代价击退了阿军的进攻,阿军也有一人(Raimundo Máximo Viltes军士)受重伤。
第二天早上,该连第2排在Tomás Victor Fernández上尉的带领下试图夺取肯特山附近的崖湾峰(Bluff Cove Peak)时又中了英军的埋伏——当时英军SBS特种兵在那已经构筑了阵地严阵以待。交战结果是英军有两人在战斗中被阿军投出的手榴弹炸伤,而阿军却付出了两人牺牲的代价——Rubén Eduardo Márquez中尉和Oscar Humberto Blas军士在战斗中双双遇难,战后二人被追授英勇勋章。
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5月31日早上,当时第602突击连第1排的一支12人小分队在José Arnobio Vercesi上尉率领下执行完侦察任务后试图前往马洛峰顶的一处牧羊人小木屋休息时被附近的英军观察哨发现。获得情报后,英军马上派出一支由19名山地特种兵组成的小分队搭乘直升机赶往该地来消灭这支阿军小队。整场战斗持续了45分钟,阿军进行了非常激烈的抵抗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2人阵亡、6人受伤,其余被俘,英军也付出了3人重伤的代价。战后两名牺牲的阿军突击队员——Horacio Losito中尉和Mateo Sbert军士都被追授阿根廷最高的英勇十字勋章。
6月2日凌晨,英军SAS巡逻队与SBS巡逻队之间发生一起误伤事件,前者突然向后者开枪射击,英军Nick Hunt中士当场身亡,这是整个肯特山战斗中英军唯一的阵亡记录。
6月5日深夜到次日凌晨,双方围绕肯特山的争夺战仍在继续,Andres Ferrero上尉指挥的第602突击连第3排发动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成功将英军皇家海军陆战队的一支10人小队赶出了长城山(Wall Mountain)。之前这股英军在长城山和附近的马鞍山(Saddle)上建立了观察哨,指挥英军的炮兵和海军舰炮炮击附近的阿军阵地,有时候他们甚至直接用迫击炮轰击山下的阿军。拔掉这个观察哨不但改善了阿军面临的战斗形势,而且还有力提升了阿军士气,关于这场战斗,Andres Ferrero上尉回忆道:
“6月5日傍晚4点左右,我和Aldo Rico少校”一起来到哈雷特山(Harriet)的指挥所,在那里我们遇到了Carlos Alberto Arroyo中尉。Arroyo中尉胡子拉碴全身脏兮兮的,看上去很瘦,他看到我们喜出望外就像我们看到他一样,他和Rico少校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们讨论了一下当前形势,一致认为必须立即拔掉长城山上的英军观察哨,作为一名勇敢的突击队员,Arroyo中尉自告奋勇带我们去爬长城山,紧接着又有几名突击队员加入到我们的行列里,指挥部里不时传出笑声,但里面的气氛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个任务不轻松。出发前我们仔细检查了装备,然后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说实话,那是一顿很肥美的烤肉。接着我们来到前沿阵地,仔细观察了对面悬崖湾的英军阵地,试图找到敌人在长城山上设立的观察哨——那个观察哨伪装很巧妙,光凭肉眼是很难发现。前一天夜里,第4步兵团的一个巡逻队就是在那里遭到英军的伏击。因为处于高海拔地带,相比平原对目标距离的判定会产生较大误差,稀薄的空气中肯特山似乎近在咫尺。那里到处都是石灰岩,山坡看似平缓,实则崎岖不平、寸草不生,真的是一片不毛之地。我们呼叫炮兵进行火力准备,远远看到我军155毫米榴弹炮发射的炮弹一颗接一颗的在英军阵地上“开花”。当时的天气不太好,又冷又湿,而且风也很大。不为人知的是我军的炮兵群在第一波射击时因为计算错误竟然把炮弹打到我们头上了!好在他们迅速纠正了这个错误。
完成火力准备后,我们决定从后山发起进攻,因为那里的山坡十分平缓,视野也很开阔,两个炮兵连随时准备为我们提供火力支援,以上这些因素都有利于我们发起进攻。到下午6点左右,气温随着天色变黑进一步下降,我们爬出战壕向山顶前进。大家小心翼翼地绕过弹坑和四散的弹片,最后躲在那些巨大的石头后面,等待爆破专家Lauria中尉在雷区里清理出一条道路。我们在巨大的石头后面蹲了整整三个小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冻僵了,一动不动,只能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倒影发呆。到晚上10点30分,我军又一次向长城山发起炮击,大家继续蹲着等待炮击结束,有些炮弹的落点距离我们很近,大概只有150米左右。突然,炮击结束了,整个战场安静下来,我们听到Rico少校的喊话声,他让我们往前走,于是我们穿过岩石向峰顶前进。远远的我看到Lauria中尉走在前面,不过当他绕过一块巨石时,又一个人影突然出现,这把Lauria中尉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Rico少校!别看他已经39岁,居然走到我们前面了!
上山的路上,我们意外看到一具年轻士兵的尸体,那是前天第4步兵团士兵与英军交战时留下的尸体。Hugo Ranieri上尉跪下来仔细检查了这具尸体,摘下他脖子上的身份牌后继续前进。到了山顶我们发现英军已经仓皇撤退,,留下了不少新奇玩意:激光指示器、电台和几个背包,看得出他们装备确实不错,甚至我们还找到一顶皇家海军陆战队第42突击队的贝雷帽。
可能是为了报复三天前的失败,6月8日夜,英军海军陆战队第42突击队’Kilo’连派出一个排的步兵由Mark Townsend中尉带队突袭了位于哈雷特山的阿军阵地。在完成突袭任务回撤途中,Townsend中尉不小心进入了阿军的伏击圈——大约有40名阿军突击队员埋伏在穆里尔河边的阵地里,静待英军经过。不过阿军并没有立即开火,那会吓跑这批英军的,他们静静的等着英军走近自己。Hugo Roberto Ranieri上尉是这场战斗的亲历者,作为一名专业狙击手,他当时正手持一支.30英寸口径的温彻斯特步枪弹狙击步枪隐蔽在暗处观察英军。
我们几乎每晚都出去巡逻,所有任务都放在夜里完成。那一天我带着一支人数众多的巡逻队出发,在靠近肯特山山脚的一处阵地设伏。当天夜里我就接到消息:大约有20名英军朝我们走来,看样子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可惜的是,这些人虽然走进了伏击圈但离我们还是有大约400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我们只能借助夜视仪看到大概的人影轮廓,却没有把握彻底消灭他们。为了彻底消灭这股英军,我们没有开火,希望能让他们走得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按照英军的战史记录,6月9日及次日,有四名皇家海军陆战队队员:Robert Leeming军士、Peter Fitton上校和Andrew Uren上校,还有陆战队员Keith Phillips都在穆里尔河附近的交战中死于友军炮火下。而英军情报军官Nick Van Der Bijl当晚通过无线电台听到了突袭两姐妹山的英军在阿军火力打击下狼狈逃窜的情况,也听到了在肯特山脚下马鞍型阵地里的英军迫击炮分队撤退时也遭受沉重打击的消息。而就在英军进攻两姐妹山的两天前,第45突击队也在穆里尔河附近与阿军遭遇并有人员伤亡。当时’Yankee’连的Andy Shaw中尉率领一个加强排巡逻时与大约50名阿军突击队员遭遇,后者当时隐藏在附近的岩石堆里。据Shaw中尉回忆: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我们的位置正好处于敌我两军对射火力正中央……有意思的是,两边似乎都把我们当成对方的人,所有火力都没头没脑的朝我们打上来。说实话,当时情况真的非常非常危险,最后我们还是尽可能完整的撤回出发阵地,要做到这点很不容易,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四名战友牺牲了……我想必须有人为这件事承担责任。
对于这场战斗,阿根廷人的说法是:当时英军闯进阿军事先标定的代号为“Charlie 101”的火力杀伤区,结果遭到阿军机枪和自动步枪火力的密集射击。当时指挥战斗的阿军指挥官是第602突击连第3排副排长Jorge Manuel Vizoso-Posse中尉,战斗中他虽然也受伤,但仍坚持战斗,在极近距离里射杀了四名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员,并因此获得了阿根廷最高勋章——英勇十字勋章。此外,Horacio Fernando Lauría中尉和Orlando Aguirre军士也声称自己用枪榴弹摧毁了英军的一处机枪阵地。英军则承认战斗中有一名皇家海军陆战队员死于对方手榴弹破片下。总之,阿军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第601突击连的Mario Luis Castagneto少校声称战斗结束后,他们发现英军丢弃了很多装备,这些装备都被收集起来,作为战利品赠送给在斯坦利港等待战报的阿根廷记者。
尽管第601和第602突击连在马岛战争中表现出色,战后却还是没能逃过遭到解散的命运,因为马岛战争的失败触发了阿根廷政局的变化,军政权时代宣告结束,民选政府取而代之。当时的民选政府首脑Raul Alfonsin(阿方辛)总统非常担心职业军人再次发动政变推翻自己,提前解散了战功卓著的特种部队,于是阿根廷又一次回到了没有特种部队的时代。
最后交待一下第602突击连指挥官Rico少校的战后遭遇:战后Rico少校晋升为中校,但因为不满民选政府对待军人的态度,他于1987和1988年两次领导了反对民选总统阿方辛的未遂军事政变,因此被判刑入狱。到1989年,新上任的Carlos Menem(梅内姆)总统对军政权时代领导人实行大赦,Rico中校出狱后投身政坛,创建了自己的政党——莫丁党,在地区选举中小有斩获。后来该党被并入庇隆党,他也从此退休。
2011年2月的一天,四名持枪劫匪拦截Rico中校的车子进行打劫,当时他和家人都在车里。Rico中校以一敌四用他的9毫米手枪打跑了劫匪,他自己也身中三枪,所幸没有生命危险。